仓库
有什么链接失效文章消失缺胳膊少腿的情况都可以留言私信告诉我

[OA]Half-blood

Atobe不记得自己是在萨拉斯堡的哪个书库的哪排书架的哪一层第几本书里看到过一个关于乌鸦的故事。故事里说,有一只乌鸦因为很羡慕白鸽生得可爱,每日都有人喂食,所以便想办法乘机在面粉堆里一滚,把自己弄成一只“白鸦”,混在鸽群里啄食别人喂的玉米粒,但恰巧那时下起了雨,雨水冲走了“白鸦”身上的面粉,让其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鸽群赶走了这只混吃的乌鸦。而当乌鸦垂头丧气得回到同伴中的时候,却遭到排挤,它们不接受这只渴望变成白鸽的乌鸦,最终这只乌鸦变得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Atobe看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他有些好笑,却又不知该笑谁,只是随意得把那本书放了回去。突然有只手伸过来又抽走了那本书,Atobe没有回头,只听到耳后有纸张翻动的声响,然后停止。脑海里就能勾勒出一幅清晰的画面,身材修长的男子轻轻倚在身后的书架上,衬衫穿得随意松垮,领口的两颗纽扣是松开的,及肩的深蓝色发丝微微下垂,在书页上投下一些稀疏的影子,银边的眼镜光泽似是黯淡似是深沉。墨色的眼珠扫过那一行行花体的字母,光影流转间眼中是深沉的一点蓝。修长的手指扣着书沿,指节分明。 
 
“轰”轻轻的一声,将Atobe从脑海的画面中拉回现实,那本老旧的书在一团蓝色的火焰中慢慢化作灰烬不留一丝痕迹。Atobe一挑眉峰,“你发什么疯?” 
 
很低得一声哼笑,方才还捧着那本书的修长手指滑到了Atobe的金色发丝上,比起身为血族的Atobe的体温高出很多的炽热气息喷洒在脸上,那个低沉得仿佛要融入黑暗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讳莫如深的笑意,“我不喜欢那个故事。”顿了顿,稍稍抽离,“你不也是么?” 
 
Atobe不置可否得笑了笑,蔚蓝色的眸子中似乎闪过了一些什么,“不要把责任推到本大爷头上来,自己解决赔偿问题。” 
 
紧绷着的什么突然松了开来,对面传来了笑声,不似方才的拿捏,全然是心情拨动的产物,Oshitari伸手揽住Atobe,将额头抵在他的脑袋上,那些墨蓝色的细碎刘海和金色的发丝混杂在了一起,肌肤相贴,Oshitari可以感受到额间的一片冰冷,他望进那一片蔚蓝,几乎要笑弯了眼,他说,“那怎么行,我们可是唇亡齿寒。” 
 
  
 
  
 
  
 
Atobe Keigo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个问题你就算问世上最博学的血族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Atobe只知道他从来没有见过诗人笔下的太阳。年纪大了,记性总不是那么好,尤其是千百年来单一的生活并没有去仔细记忆的价值。Atobe的记忆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认识Oshitari Yuushi以前和认识Oshitari Yuushi以后。那个男人的出现并没有让他记住很多东西,只是改变了他记忆的色彩,从灰色,变成了蓝色,深深地蓝色。 
 
  
 
很久以前他还并不是什么Atobe公爵,他那个时候的身高还只到旁人的腰际,虽然大部分的血族都是肤色苍白的,但他不一样,他的肌肤白皙甚至泛出月华的光泽。曾经有一位夫人告诉他,他的头发是阳光的颜色,Atobe仰起精致的脸蛋问她阳光是什么,而那位夫人却只是优雅得掩嘴笑了,她说她也忘了阳光是什么。像是在嘲笑这个孩子的傻,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愉快得走开了。 
 
  
 
Atobe一直知道他和周围的人不一样,他吃东西,会觉得寒冷,没有光亮就无法看清楚东西,会受伤流出温暖的液体,花很久的时间才能愈合。后来,在他的身高终于可以只踩一个板凳就能够到放在厨房柜子里的布丁时,他明白了,他是人类,而他周围的人都是血族——一种靠吸食生物的血液过活的种族。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块生肉被挂在一大群红了眼的肉食动物中间,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心窜到头顶。 
 
但是Atobe并不是一个会因为害怕而哭着扑进亲人怀里的小孩,即使他一直被可怕的噩梦纠缠。他也只是咬牙忍了下来,他开始要求学习任何防身的技巧,肉搏术、魔法等等,他知道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可以活下来。 
 
  
 
当然这些纯属孩童式的被害妄想并没有被Atobe唯一的亲人——他的父亲放在心上,他只是欣喜于儿子的成熟,努力寻找血族最优秀的人才来培养他的儿子。似乎丝毫不介意他是个人类。直到略略长大以后,Atobe才明白他其实什么也不是,那个时候几乎没有人可以再威胁到他的生命,但也没有任何人愿意接纳他。旁人的恭维只是屈膝于他父亲的权势与地位,Atobe高昂着头颅,十六岁的少年冰冷的目光打量着那些阿谀献媚的人,他确实是人类与血族生下来的“杂种”,但这些人何尝不是要看他脸色、仰他鼻息。一丝嗜血的残虐从蔚蓝色的眼中闪过,什么高贵强大的血族,在他眼中也不过都是些可悲可怜的虫子罢了。 
 
  
 
只是很快这些少年人的叛逆也慢慢淡去了踪迹,Atobe的身高每年都在拔高,好像周围的人都停留在时间的沟壑里,时间只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他再没心思去理那些阿谀献媚之人,从最初的厌恶,到最后的麻木,他在永恒中长大,那些少年心性好像被时间磨光了,等到他的父亲被吸血鬼猎人杀死的时候他已经只会微微的垂下眼睑,守在那一口空棺旁,冷眼旁观着他人做作的眼泪。他虽然在长大,但其实Atobe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死得很慢,那个会天真的问阳光是什么的孩子死了,那个刁难着身边人的跋扈少年也死了,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活下来的又是谁……然后,他要继承那庞大的权利与财富了。 
 
  
 
然而长老会出于多重考量,比如什么Atobe资历尚浅,血族贵族的血统纯正性等等一些有的没有的理由,Atobe看似理所当然的继承变成了渺渺无期。长老会说需要Atobe证明他身为贵族的优越性,证明他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粗鄙的陋习,更是堂而皇之的说要再三审定一个足够份量与资格的人对Atobe进行初拥,而在此之前,他自然不能动用那份财产一分一毫。当然Atobe知道,所有人只是想瓜分属于他的东西。Atobe站在长老会圆形桌子的尾端,他的头颅已经习惯了高高扬起,也已经习惯了俯视眼前的一切,他看着那一张张惨白灰败的脸孔,突然从心底里抗拒变成他们的一分子,他无法忍受自己被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血统高贵”的人拥抱,甚至让那灰败的唇贴敷自己的脖子,那让他不寒而栗。 
 
  
 
其实Atobe并不是很稀罕那份庞大的遗产,他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殷实家底,如今即使少了父亲的保护伞,也依然没有人敢对他轻举妄动。 
 
只是,不稀罕有什么用,在Atobe的思想中,就算是他不稀罕的东西,他不要的东西,他也不会给他不想给的人,那一霎那那个曾经死去的跋扈少年悄悄复苏,他要他们看得见却够不到,要他们眼睁睁看着一切在他们眼前消失。 
 
因此,长老会架空了Atobe的头衔,暂时保管了他的财产,而Atobe则需要立下一些功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边境地区解决狼人与血族的纠纷。 
 
  
 
  
 
Atobe永远记得那个夜晚,天边挂着半个月亮,照得那一座连着一座的山谷隐隐散发着银色的光芒。边境其实是个好地方,没有很多的人类,血族是自由的,一到了夜晚那些深埋在山谷中的零星小镇热闹起来,龙蛇混杂。 
 
当然在这里的并不单单只有血族,还有狼人、巫师,甚至是尚未成为血族的人类魔法师。光鲜的精致马车压过最后一块碎石停在了路边,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奢华气息弥漫,衷心的仆人打开车门,Atobe踩着优雅的步子走下马车,深色的兜头斗篷,将那一头光华都隐在了暗色之中。整个小镇一霎那的安静,随后又恢复了原先的喧哗,毕竟来此寻欢作乐的贵族比比皆是……  
 
这一晚,沃尔弗小镇来了一位神秘而高贵的年轻血族,后来当地都是如此传说的。 
 
  
 
  
 
人声鼎沸的露天酒馆,几盏昏暗的油灯吱呀晃动,Oshitari做在两个狼人和一个巫师之间,手里拿着个劣质的破口木杯子,懒散得曲起一条腿,惬意得咂着杯中的啤酒,看那个做庄的巫师将两个愚笨的狼人耍得团团转。 
 
两个狼人盯着手里的扑克牌怎么样也找不出一条生路来,同时看了看桌子上黯淡的几个银币,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一甩手上的纸牌跳起来便向那个巫师扑了过去。Oshitari不知道他们是突然开了窍还是输不起想抵赖,只是狼人素来孔武有力,区区巫师若单凭体格绝对不是对手,只是巫师之所以为巫师那些麻烦的咒语自然也为人所忌惮。这样的纷争在这个小镇稀松平常,根本赢不来什么观众,Oshitari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端着酒杯站起身,想离那三个人远一点,只是眼前突然飞来的绿色咒语让他不得不侧过身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做出更好的回避,咒语击中了手中的啤酒杯,里头的液体混着木屑碎片炸裂开来,不单单溅了Oshitari一身,似乎还殃及了恰巧路过的行人。 
 
Oshitari有些无奈得甩了甩被咒语震得有些发麻的手,用另一只手拨开额前的碎发,无奈得勾起唇角,“下次绝对不要和这么粗暴的家伙合桌。”声音低沉得仿佛含在喉中,一点点酥哑,远近的“小姐们”都爱煞了这把嗓子。随后,仿佛是终于想起了其他的“受害者”,Oshitari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转身,完美的笑容已然到位,正准备化解一场小小的风波…… 
 
  
 
一眼,即使是隐没于夜色,那双被盛赞为帝王蓝的眸便直直得闯入视线之中,Oshitari的某条思维线路在一霎那间出现些许的空白,随后自动归位,他的微笑依然风度翩翩。眼前人身上黑色的丝质斗篷没有一点污迹与破损,Oshitari立刻明智得选择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准则。他稍稍后退了半步,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很标准的贵族礼仪,无声的为方才的无礼事件道歉,却并没有做进一步解释。 
 
Oshitari感觉到对方深邃而犀利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便自顾得迈开了步子……一声似有若无的鼻音,轻易便淹没在了四周的嘈杂之中,Oshitari自认他或许是听见了…… 
 
目送对方融入前方的黑暗之中。Oshitari始终挂在嘴角的笑容缓缓消退,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夜风灌进敞开的领口,有些微的凉,“……这下还真是棘手啊……” 
 
  
 
  
 
是夜,弦月当空,黎明却已经近了。 
 
Atobe一手支着脸,一手搁在写字桌上,手指不停交替敲击着光洁的桌面,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他的面前摊着一张陈旧的羊皮纸,边角已有些磨损,但所幸上面的线条与字迹还能够清晰辨认。那是整个雅弗利山脉的地形图,南北纵贯的山脉,靠近南端的地方标记着红色的圆点,正是他如今落脚的小镇沃尔弗。狼人似乎对雅弗利南部地区势在必得,那里种植的亚汉拉草是抑止狼人在月圆之夜失去理智的药物原料。往往一夜的兽化,就会让许多狼人的努力付之一炬,破坏房屋、杀害同族等等,这些问题使得狼人社会的发展一直极其消极而缓慢。而长久以来那些珍贵的药物却掌握在血族的手中,使得狼人更像是血族饲养的看门狗。 
 
“哼……想要摆脱镣铐么……”Atobe的嘴角勾起自信的微笑,其实他并不在乎那片山地的最后归属权,只是他现在需要一些成绩来堵住那些老家伙的嘴而已。看来,只能说是狼宝宝们的运气不够好吧…… 
 
  
 
桌上摆着的红茶已经失了温度,微曦的东方预示着白昼的到来,忠实地管家敲响了门板,在无声的默许下推开了门,“Keigo少爷,您该休息了。” 
 
Atobe瞥了一眼窗外,他突然有一种拒绝的冲动,想要看一眼那被称为阳光的东西。从小,即使身为人类,他也必须过着血族的生活,他的生活中只有灯盏的光亮,他休息的地方是一口由东方的木材料制作而成的棺材,在他明白何为害怕前,他已经习惯了那个狭小黑暗的空间。只是如今,那些会束缚他的人都不在了,他意识到自己是自由的,眼前这个形同枯木的老头根本无法阻止他,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 
 
如此思绪犹如成片的蝗虫,瞬间席卷啃噬了Atobe的思想,对于阳光的好奇,对于“白昼”的向往,使得他立刻做出了决断。Atobe从书桌后站起了身,“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即使此刻思想的热度几乎沸腾脑液,Atobe的语气依然从容高傲不见一丝破绽。他不相信眼前的人,这个管家忠实得并不是他,而是那所谓的古老血统。 
 
管家稍稍直起了弯曲的腰杆,陈旧得单片镜后的视线混浊,他看了他的少爷一眼,然后恭敬得行礼,缓缓得退出了房间。 
 
  
 
Atobe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在这栋小别馆的走廊里回响,从走廊的一头行至另一头,多了一分疲倦与懒散,他的前面是拿着烛台引路的侍女,整座房子只有Atobe一人需要亮光。侍女推开卧室的房门将烛台放置到一旁的桌上,在Atobe的示意下行礼离开。 
 
等那细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Atobe吹熄了桌上的蜡烛,他走到房间的窗前。贵族们为了显示自己的高贵与品味,并不愿意钉死窗户,只在上面加上好几层厚厚的窗帘。Atobe伸手,轻轻得握住了那根垂在一边的吊绳,时间短暂得凝固。 
 
他知道,只要轻轻得一拉,那个原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世界便会呈现在眼前,他兴奋得有些微的颤抖,经管这样的激动并不符合他一贯的表现,但毕竟他只是一名20岁的青年,生活中太多的未知都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以往他只是刻意得忽略与压抑了它们而已。Atobe吸了一口气,似乎使上了毕生的力道,在手腕得下沉中,那层层叠叠的窗帘一一向左右两边划开,窗外微白的光亮从一格格被划分成严谨得正方形的窗格透进屋中……太阳还没有升起……但已经足够明亮…… 
 
比任何一盏华丽的烛台与油灯都要明亮的淡色光芒,Atobe可以看见窗台上细微的灰尘,看到他的棺材边角上几不可辩的一点擦痕,镜子上的一点点凹凸,地板上的一条条隙缝,世界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这让Atobe迫不及待得推开了那扇可能有几百年不曾打开的窗户,老旧的窗轴发出“嘎吱”得哀鸣,但Atobe已顾不得那么多,微微前倾的身体探出窗户,扑面而来的是属于黎明的味道,正是空气中水汽最多的时刻,可以闻见植物特有的芳香,偶尔已经能够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早晨…… 
 
这样的认知让Atobe甚至激动得无法自已,仿佛征服了永恒黑暗的桎梏,终于找到了原本的归属,他知道自己属于眼前的世界,恨不得立刻投身到其中,和那些该死的腐朽说再见。他的双眼贪婪得汲取着眼前一切的景象,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脉交错间的点点光亮,近处小树林里的丝毫风吹草动,他想要征服君临眼前的一切,而不是在那片黑暗中腐烂。 
 
而在这样一个心情极度高亢的时刻,他看到了那个男人,踏着缓慢而悠闲的步伐,慢慢踱出小树林,一片被惊起的飞鸟离开了栖息得枝头叽喳作响。始作俑者却全然不顾,他自然而然得来到了二楼那扇唯一打开的窗下,抬起了头,沉静的眸子对上的是一片飞扬。 
 
  
 
“早上好,我的少爷。”Oshitari脸上的笑容似乎和昨晚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一边说着,一边鞠了躬。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淡淡的优雅与懒散,却又内敛得深沉。 
 
“……”Atobe皱了一下眉。对方的出现对于他来说就像管弦乐队演奏到高潮时,第一小提琴手的提琴却断了一根弦,“真是灵敏的鼻子,那么快就嗅到味道找来了么。”微扬的语气阻断了一切友善的可能。 
 
“想要看日出么?”不过Oshitari并不介意对方的夹枪带棒的讽刺,自行进行着谈话。他的视线投到了稍远处的一个小山头上,“那里……”Oshitari转过头,看着Atobe,微笑仿佛渗透了这个人脸上的每一个细胞,“可以看到最美丽的日出。” 
 
日出,对于Atobe来说听说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切身体验过的词汇。顺着Oshitari的视线放远目光,山顶处有一小栋别墅,棕褐色,安静得矗立在哪里,仿佛已经几个世纪。姑且算是有一去的价值。思及此Atobe周身凌厉的气势便稍有了减缓。 
 
“我住在那里。”Oshitari自顾自得介绍到,“从一个落魄贵族手里买来的。可怜的人,他在那间屋子里挂满了与日出有关,甚至是与阳光有关的画作,但是,他从来没有一次看到过真正的日出。” 
 
Atobe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一种被洞穿的不悦感盘踞在心头,但并不代表他会因此气急败坏,相反,他也有自己的做法,“哦,那是个瞎子么?” 
 
“哈……”显然是被Atobe的说话逗笑了,Oshitari毫不掩饰得嗤笑出了声,“我的少爷,您适合做小说家。”不等Atobe接话,便又道,“您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 
 
Atobe却再不理会那露骨的不礼貌的感叹,他的眼神依然远远得定格在了山的那边,有些微的红光正在透出。 
 
“……”Oshitari敛了笑意,眼前的人巧妙得绕开了自己话中的试探,“现在出发的话,应该还可以赶上,还有热腾腾的巧克力奶和香喷喷的曲奇饼干。”这样的口气更像是在用食物诱惑孩童。 
 
Atobe并不在乎什么巧克力和饼干,但他确实被日出吸引,那样的光芒,甚至刺痛他的双眼。他收回视线,蔚蓝的眸中一片清明,“带路吧。” 
 
“乐意为您效劳。” 
 
  
 
  
 
那一日日出后,Atobe的兴致被完全的挑起,他允许自己暂时放下所有的责任与负担,和眼前这个始终笑脸相迎的“陌生”男人一同参观市集。那些只有在画片与书本上才能看到的景象跃然眼前,真实而生动得存在着。Oshitari Yuushi是一名很称职很出色的向导,他清楚知道Atobe想要了解什么,即使是最不起眼的日常细节,Oshitari都会仔细的讲解,即使是Atobe挑剔的眼光,也很难找出个“不满意”来。而当Atobe用省度的眼光去看某一样事物的时候,Oshitari也在用探究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不过只要Atobe一转过身,那深邃的目光又仿佛只是一瞬的错觉…… 
 
午饭是路边小店贩卖的馅饼,粗糙的面粉,乱七八糟混在一起的馅料,即使是Atobe尝遍无数美食的舌头也说不全那些东西。没有长长的餐桌,摇曳的烛光,安静的侍仆,独自一人的晚餐。此时此地,每个人手里抓着同样的食物,随意得坐在那些简陋的长板凳上,或者是站在背阳处,一边咀嚼一边聊天,肆无忌惮得大笑,用沾上了红红馅料的手拍对方的肩头。Atobe皱眉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实在是食物太粗陋难以下咽,还是环境太过嘈杂影响了食欲。总之午餐的心情被打搅,似乎再也没有继续的意思。 
 
“你难道没有更好的餐馆推荐吗?”难以平复的情绪牵动了某根名为“迁怒”的神经。 
 
Oshitari的微笑不曾变过,把最后一口馅饼塞进嘴里,甚至毫不顾忌形象的伸出舌头舔去手指上残留的酱汁,随后才好整以暇的回到,“食物只有和人一起分享才美味啊。” 
 
Atobe的眉梢仰了起来,始终高高在上的口气越发刻薄,“哦?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话会出自……像你这样素来独来独往之人的口。”奥妙的停顿掩去了一些露骨的事实,Atobe显然还不想让一些无聊的事情打搅自己的游兴。 
 
Oshitari笑了,不是那始终挂在嘴角的笑,而是畅快的大笑出声,引来频频侧目。年轻姑娘们因为突然出现的两位相貌出色的男子而雀跃起来。 
 
不悦,仿佛被嘲笑一般,但并没有发作,Atobe决定做一天翘家的普通人,就必须克制自己的脾气,毕竟Oshitari不是那些要奉承自己的血族。“我有说错么?” 
 
“抱歉抱歉……”似乎是听了天下第一的笑话,让Oshitari一时间甚至难以喘过气来,他拨弄着散乱的发丝,举手投足间的风流倜傥甚至引发了周围一阵倒吸气的声响。Oshitari则全然不以为意,“只是觉得您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了,孤傲的生物从来不屑与人分食食物。所以他们……闭塞。” 
 
一抹精光同时闪过了两人的眼底,谈话不自觉触及到了某个敏感领域。Atobe哼笑一声,“我也觉得有趣了,Oshitari先生。”一瞬间,早间陶醉在第一缕阳光中的形象碎了一地,Atobe始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收放自如,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松,什么时候则必须警醒,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想要在他手中讨到便宜。 
 
Oshitari的笑容再次回到了贯有的弧度,“或许我们改天可以就这个问题进行进一步的探讨,但并不是现在。期待再见,我的少爷。”低沉的话语流畅没有停顿,但在Atobe想要接续之后的话题时,那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男人已然瞬间消失。 
 
甚至那些说话还在耳畔留有回音,但说话的人居然说走就走。Atobe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如此无礼对待,这样的举动中的轻视让愤怒如火烧遍心中每一寸土地。从来没有人敢于忤逆他的意思,从来没有人能在他面前为所欲为。他的地位,他的才智,这些都使他受人敬畏,让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伤透了脑筋,而今,却有人全然无视了这一切,堂而皇之的挑战他的权威。 
 
但是很快,那些会让人理智绷断的想法迅速退潮,一抹高深的笑容慢慢攀回嘴角,就好像看到了上好猎物的掠食者般,Atobe意识到,这一次的边境之行的有趣程度远在他的想象之上。他必须称赞那个男人的勇气,但也必须替他感到惋惜……Atobe有绝对的自信,他会赢下这一仗。 
 
只是在此之前,“混蛋,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就好像磁石的两极会互相吸引,虽然用这样的说法来比喻现在的Atobe和Oshitari还有点为时过早,但不可否认他们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并不缺少相处的时间,无数的客观因素总是会把这两个人凑到一张桌子面前,谁也逃不掉。 
 
因为Oshitari拥有雅弗利山脉南部一大半的土地,甚至可以说他代表此地的狼人,他是他们的统治者。 
 
Atobe看着面前男子修长的身影,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造型精致的威士忌酒瓶的瓶颈,琥珀色的液体倾注到杯中,青脆的叮当声响中冰块在酒杯中起伏。Oshitari神态从容惬意,就仿佛在自己的家。或许事实也确实如此,即使此刻Atobe的住屋为他名下的财产,但这片土地却是属于Oshitari的,而人在自己家中总是如此放松又充满了绝对的权威性。 
 
“鉴于接下去讨论的内容,我们彼此都需要清醒的头脑……”放到面前的酒杯中冰块的分量远远超过了威士忌酒,Oshitari的表情不知该说是为难还是遗憾,但依然是微笑,“这可绝对不是吝啬,请您一定要相信。” 
 
“哼……”显然Atobe并无意理会Oshitari这番做作,那分明是他的威士忌酒,只是他不得不承认眼前人靠着他那付皮相,其拿捏作态并不让人觉得难以忍受。当然除此之外,Atobe还必须捞回这场对话的主导权,毕竟发出邀请的是他,谈判地点也是他的屋子,没道理任人如此喧宾夺主。Atobe站起身,手上拿着那杯威士忌,在他的示意下,已有仆从将那卷羊皮地图摊在了桌面上,并且以精致的纸镇压好。 
 
Oshitari对自己杯中的液体一直保持着浅尝辄止的态度,他看着那张绘制精致的羊皮地图,良久神态上的淡然与慵懒已然一扫而空,手掌压敷在那片广袤的山脉区上,眼神一暗,嘴角的弧度却没有减少,“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Atobe亦跟着挂起了嘴角,却笑得不屑,“本大爷倒不知道这土地上的每一草每一木都刻了你Oshitari的名字。”轻啜一口杯中酒液,冰冷的烧灼的质感滑过喉头,“我们家死掉的老头子有很多话说的都很有道理,没放进你自己口袋的就不是你的,就是放进了口袋也得牢牢抓紧了,免得一不当心跌出来,就又不是你的了。”许是那酒的缘故,Atobe的嗓音沙哑中透着一丝清凉,不是全然的低沉,一席话说来语气无起无伏,音调也是平平淡淡,但却让人有种被洞穿的感觉。 
 
Oshitari觉得Atobe的声音这一刻非常的好听,质地清脆,暗含劲力,是不折不扣的一块铁板。Oshitari看着Atobe,墨色的眸子没有丝毫避讳,直直得从上到下得打量,可说是极其无礼了,眼中渐渐起了一丝了然,嘴角的笑容却突然参杂了分苦涩,“很像……真是太像了……” 
 
Atobe皱眉,眼神已然不悦,这个男人每次都要把话题扯到毫不相干的地方去么。但他也并没有义务配合,只自顾道,“我知道谁也不会喜欢做看门狗。所以,你们可以选择交易……”Atobe开出条件,与其一味以高压来强硬的占有资源,不如曲线得转为幕后操控。“本来,狼人就不具备炼成亚汉拉草的技术。”应该说这一炼成术也不是血族的专利,只是自有人会为了永生而出卖脑力,高贵的血统就是可以这样轻易交换来的。 
 
Oshitari显然也已回归正轨,双手抱胸,斜倚着圆桌的桌沿,“抢了别人的东西,再高价卖给苦主。”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我的少爷,您是不是忘了,比起犹如一盘散沙的血族,狼人们都是天生的战士。” 
 
对于这样露骨的威胁Atobe置若罔闻,事实上,对于这谈判破裂所导致的最终结果,在某一层面上说,Atobe一点也不觉得伤脑筋,甚至如果允许他也很乐意看一场热闹的好戏,只可惜既然身为血族的代表,Atobe便不允许任何人来侵犯。 
 
不过任何不冷静的情绪都不应该在此时此刻成为阻碍,Atobe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好整以暇的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摇晃着手中的杯子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或者,你可以看作是与我的一场交易。”语必,嘴角挂起的笑容已近乎胜利。就像Oshitari打探了他的消息,他又何尝不知道眼前这位“首领”的一些“琐事”呢。 
 
“哦?”Oshitari的眼神暧昧起来,显然被勾起了另外的兴趣,“这可真是出乎意料。”低低的笑声在喉间徘徊,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迷人。 
 
“纯粹商业的交易。土地的所有权依然归狼人所有,自然亚汉拉草也是同样。我向你们收购原材料进行加工,再出售……” 
 
“我不认为这样与先前有任何区别,我天真的少爷。”Oshitari眯眼看着Atobe。 
 
Atobe笑了,志得意满,胜券在握,蔚蓝色的眼已然将眼前的猎物锁住,没有半分转寰的余地,“哦?真的是这样么……不要忘了,这是‘你’与‘我’的交易。” 
 
握着酒杯的手倏然收紧,眉不自觉得收紧,Oshitari墨色的眸子一片暗色,“想不到,您也有打探他人隐私的兴趣。” 
 
Atobe知道无论Oshitari是否愿意接受他的提议,但他显然已经报了先前被无故扔在大街上的仇,笑容便越发的肆无忌惮,“彼此彼此。” 
 
  
 
就好像Atobe至今也只是个拥有一半隐性血族血统的人类一般,一个被血族初拥过的狼人,那又该是个什么东西。变成血族么?没有,Oshitari依然是狼人,站在阳光下不会化成粉末,看到满月会难以自制。只是,他的力量是绝对强大的,甚至可以自如的操纵狼人永远无法理解的精巧的魔法。而另一方面,满月所带给他的影响也是难以估量的,不会丧失理智,不会体型暴变,但是身体里属于完全两个不同种族的血液在叫嚣分离,就连灵魂都要被撕成了两块。所以Oshitari比任何狼人都需要抑制剂。 
 
  
 
Oshitari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他依然笑得有礼,眉宇间显然无法读出他的所思所想,“或许,我们都再需要一点时间。”行礼,不等Atobe的回应,便已离开。 
 
被放在桌上的酒杯在房门合起的那一霎那骤然崩裂,淡金色的酒液溅洒开来。Atobe嘴角的笑容也已敛去…… 
 
  
 
Oshitari觉得Atobe和曾经的自己很像,这个姑且算作人类的青年正在踏上他曾经的道路。不知道自己归属于何方,拼命得武装自己,即使不受到认同却依然自命不凡,想要将权力与地位捏在手中踩在脚下。只是,那之后呢……似乎在为之孜孜不倦努力的人都没有想过最终的结局与目的为何。那个即使在黑暗中依然熠熠闪烁的青年,仿佛天生就是让万民景仰的领袖,Oshitari突然有些期待,或许结局会有所不同……不过也有可能是同样的深陷泥潭。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别的任何目的,Oshitari承认Atobe很好的抓住了他的“弱点”。因此一星期以后他答应了Atobe的合作。Oshitari笑得有些无奈,“……这就等于我出卖了我所有的族人。” 
 
Atobe不以为意,银色的精巧印章在羊皮纸上留下印记,“希望合作愉快。”他们彼此交换了文件。可以说此时此刻这两个人成了一条绳上的蚱蜢,手中的羊皮纸为任何一方“苦主”所知的话,都是后果不堪设想…… 
 
狼人,素来以掠食为主的种族,如今居然要做起种植工人的行当来。他们出卖劳动力所得的亚汉拉草将会被Atobe收购并加工成抑制剂,再由Oshitari安排出售给那些狼人。而中间的利益自然便由Atobe与Oshitari平分了。只是Oshitari和Atobe,两个从来都不缺钱花的人,如今却为此担上了难以言述的风险,无论是血族了解到Atobe的只手遮天,还是狼人明白Oshitair的监守自盗。 
 
  
 
  
 
银色的小匙搅拌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稍许的砂糖和牛奶在其中缓缓溶解,已将近满月,窗外一片银白。Oshitari站在那一片流光中拨弄着房间中的那架钢琴,手指间或滑过一个或两个象牙白的琴键,发出清脆的琴音。Atobe的视线便在此停留,他并不了解Oshitari,他知道他们很像,所以在以往的接触里对于Oshitari的一些决定,Atobe更是以自己的角度来考虑的,因为他们都游离于种族与种族之间,想要融合,想要证明……所以他并不甚意外Oshitari会陪他下这个充满风险,却无甚利益的局。只是,对于这个比自己活过太久岁月的狼人,他真正的想法,Atobe从来没有明白过。不同于那些腐朽得快要生虫的血族,Oshitari仿佛真正活过了那些岁月,岁月的痕迹雕琢出怎样层层叠叠的心,让Atobe头一次有了想要剥开那些华丽精致的外壳,一探究竟的心思。 
 
胳膊支着下颚,Atobe突然哼笑了一声,道,“你大可以不陪本大爷玩这一手。反正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不是么……”比起现今仍在孜孜以求的Atobe,Oshitari确实已经将权力捏在了手中。 
 
在琴键上滑动的手指停了下来,Oshitari习惯性的伸手抬了抬眼镜,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邪恶,“您想要知道什么呢,我尊贵的少爷?或许我的今天是你的明天,但我不想告诉你答案。” 
 
蔚蓝的视线擦过那一片墨色,这个男人还总是可以让Atobe烧起一把无名业火,如果可以,很想掐住那节纤长有力的脖子。Atobe的唇角不屑得上扬,“本大爷的答案本大爷自己会找。” 
 
Oshitari走到桌子前,推开了那杯伯爵奶茶,微微低身欺近,“……有没有人说你很漂亮?尤其是这自信满满,藐视天下的样子,Atobe Keigo……” 
 
“……”Atobe这次是直直望进对方的眼,漆黑的瞳孔完美的倒映出自己的样子,“如果你今天来只是‘乱发情’的话,那你实在太高估你的魅力了,Oshitari Yuushi……” 
 
“神经崩得太紧是会长皱纹的,何况一切都已经走上轨了,我成了拯救浪人的首领,而您——我美丽的少爷,也已经完全取得了血族的认同,事到如今,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Oshitari伸手,将一簇金色的留海缠绕在指间。 
 
过于亲昵的举动让Atobe皱起了眉毛,伸手看似随意得拨弄了下头发,将被Oshitari把玩在手中的发丝抽走,Atobe稍稍退开了少许距离,“本大爷没空陪你发疯。” 
 
Oshitari完全不为对方露骨的反感有所不快,反而笑得越发深意,“那我聪明的少爷,您现在得到了您想要的东西么?” 
 
“……”Atobe抬眼看着眼前男人仿佛洞穿一切的嘴脸,一股难以言语的怒火便缓缓得开始在心底燃烧起来。想要打破那总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表情,想要看到他惊慌失措、手脚大乱。这个蓦然的想法在Atobe的心里一下子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他要撕下那所有的虚伪,直到露出那最原始的鲜血淋漓。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却发现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在产生微妙的变化,Oshitari不置可否得耸了耸肩,似无意再纠缠,再一次坐回了那架钢琴前,手指触到一个键,清脆得琴音好像一阵风,吹散了一直萦绕在屋里的一些僵持与试探,很多东西突然变得赤裸裸,让人想要胆大妄为…… 
 
Oshitari感到自己的领口被不怎么友好得揪了起来,眼底撇过一只白皙得几乎没有血色的手,即使因为用力而使得指节发白,似乎也看不出明显的肤色变化,一只几乎没有接触过阳光的手。Oshitari被迫仰起头,眼前男人张扬逼人的五官靠得很近,眼角眉梢透着征服得嚣张,这样的神态禁不住让Oshitari想到了“美丽”这个俗套、原始却最最真实的词汇。就像是一朵怒放的玫瑰,使得周遭的一切沦为陪衬,夺目耀眼,却更引得人想要采撷。 
 
在Atobe采取更进一步行动之前,Oshitari已经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猛一施力将人给扣了过来,那只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梗在了两人之间,抵得两人都微微有些吃痛,但谁也没有放手。湿润的唇纠缠到了一起,并不存在主动或被动之说,或许Oshitari要技高一筹,但都倾尽所有,直到抽空胸腔里的最后一丝气息。 
 
“哐!”得巨响,被同时压下的数枚琴键发出颤抖的音符,交织出高亢的声响。Oshitari Atobe禁锢在了双臂与钢琴之间,缓缓得俯下身,每一个动作都会带动那些敏感的琴键,破碎而支离的音颤抖着叫嚣着,震耳欲聋,狂风暴雨般,古老的钢琴颤巍巍得苦苦支撑,弦列此起彼伏重重得敲击着音板,也许下一刻就要不堪重负。 
 
倏然,一切停息,那些疯狂的几乎要扯断所有人神经的音符停歇了下来,没有了半点动静,如前一刻还在巨浪滔天的海面突然回归平静,俄而轻轻的似有似无的轻音慢慢传来,清脆低幽,传达出指尖的撩拨。钢琴的支架吱呀作响,仿佛是屋内轻轻的喘息,透着隐隐一派春光…… 
 
  
 
Atobe好像听到了额间的汗水滴在炙热的弦列上被蒸腾掉的声音,那代表着完全的失序与疯狂的声音,最后,到底是谁戳穿了对方,谁袒露了自己,也似乎没了分别。没有赢家,仅仅只是一个平手。遭殃的只是一架钢琴,在清洗和重新调音以前怕是不能用了,而这个偏远的边境小镇似乎并没有人可以胜任这项工作。 
 
一抹慵懒的笑容在Atobe的唇边化开,他整理完自己的衣服,看着惨不忍睹的钢琴,随意按一个键,一个跑调的音符颤颤巍巍得响起,继而看向另一边一脸事不关己的Oshitari,“你毁了本大爷的琴。” 
 
“钢琴而已,反正我不太弹得来。”Oshitari取过搁在钢琴盖上的领带,将之绕在Atobe翻起的衣领下,然后熟练得打上一个漂亮的领结,顺手的替对方整理服帖,“我比较擅长小提琴,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弥补钢琴的损失……” 
 
Oshitari喜欢Atobe下颚乃至颈部的线条,完美得世界上任何一个出色的雕塑家都难以成就,那是属于上帝的杰作。意犹未尽得再次贴上自己的双唇,Oshitari以舌感受着任何一点的起伏与曲直。Atobe眯起了蔚蓝色的眼,任由这个男人前一刻才替自己系上领结,这一刻就巴不得要扯掉自己的扣子。 
 
然而,即便是这般的意乱情迷,Atobe和Oshitari都没有忽略掉原本紧闭的门微微开启的一点缝隙和一丝足以冷却房内温度的冷风。但是谁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Oshitari说,反正钢琴已经坏了,Atobe说,那你就拉一辈子小提琴来赔吧…… 
 
  
 
  
 
  
 
小镇沃尔弗,坐落于雅弗利山脉南部的一小片平原上,再往东走上3天,就是由血族控制的沿海港口城市奥赛多,是血族的重要命脉之一。沃尔弗并不处在取道奥赛多的线路之上,就像一颗拙劣的被舍弃的低等矿石,散落在外,但却成了远近一些无家可归人聚集的地方,这里偏僻,安静,可以麻痹掉一些疼痛与忧虑…… 
 
Atobe依然住在沃尔弗,按照原来的计划,在和Oshitari的合作步入正轨的现在,并且得到血族社会认可的现在,他应该已经在奥赛多的豪华宅邸举办大型的宴会,招待各氏族的名流,宣布自己如今的地位,然后静静等待一名由长老会精挑细选的血统高贵的血族来为他初拥……一切不过都是须臾幻象…… 
 
几个世纪过去以后,当Atobe回想起当时的一切,会笑得轻蔑而嘲讽,他觉得那个时侯的自己就是一只把白面粉涂在身上的乌鸦。 
 
  
 
Oshitari看着眼前背对自己站在窗前的高贵而骄傲的男人,被高高卷起的窗帘以无法阻挡视线。Atobe蔚蓝色的眼仿佛可以反射出窗外的一切,一个佝偻的老者惶惶不安得站在门外,仿佛在等待什么,时不时眺望着唯一的一条马车道。远处,一片黑暗中,好像可以听到马蹄踏在砂石上的声响。 
 
“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Oshitari啜一口杯中的红酒,从后将Atobe圈进了怀里。 
 
而那个似乎永远也不知道“谦卑”为何物的男人顺理成章的将唇贴了上去,夺走了对方含于齿间的酒液,Atobe随意的舔过濡湿的唇,“Oshitari,不要嫉妒本大爷。虽然这是你想要而无法得到的……” 
 
Oshitari低低得笑了,丝毫不在乎对方话里好似玩笑的轻视,“没关系,你我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依然习惯性的用舌舔舐那完美的脖颈。 
 
“哼……”Atobe无意再说,也再没兴趣关心窗外究竟来了多少马匹。这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他甚至没有点灯,看久了让他的眼睛觉得酸涩。他合上双眼,将全身的重量依托在身后人的身上。 
 
  
 
心里却没有停止去想……他得到了什么…… 
 
出于Oshitari的提议,Atobe在出售给狼人的抑制剂里多做了一些附送功能,比如,会让服用者形成瘾癖。按Oshitari的意思,这样垄断了所有与雅弗利南部山脉大部分狼人的往来的Atobe就变相拥有了一支军队。每一个狼人都会听命于他,便是那些自命清高的血族都不能对他轻举妄动。 
 
权利、地位、财富,Atobe看似简单得拥有了一切。就好像当初Oshitari用不属于狼人的能力击败了所有质疑他领袖地位的异端者。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Atobe前所未有的清楚的意识到,那些该死的腐败的散发着尸臭的老头子,从来都没有想要接纳过他。他在他们眼中依然是一个“杂种”,即使表面上称赞他所做的一切,背地里依然让“忠实”的老管家监视着Atobe……而那个仿佛快要在时间中风化掉的老头也终于不负所望偷走了那卷阐述了所有协议的羊皮纸。 
 
只是正如先前所说,那些老家伙已经没办法再动Atobe一根头发,Atobe拥有自己稳固的庞大势力,不单单是狼人,甚至与巫师、巨人族都有良好的往来,他低价提供他们一些被血族严格控制的药剂,并且素来信誉良好。因此即使不知道Atobe在狼人那里埋下的“炸弹”,血族方面所能选择的也只有谈判一途。装着友善的面孔,来接纳这个强大的同族……Atobe似乎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让Oshitari眼红的一切,毕竟这个男人努力了几个世纪,狼人们虽然畏惧他却从来没有把他认作过同族。 
 
  
 
  
 
鱼贯而入的氏族长老,脸色阴郁,却没有人真正抬眼看向主座上的青年。看着眼前的一切,Atobe突然感到了厌倦,他看着站在他身边的Oshitari,这一刻这个男人笑的很包容,像一个长者。Atobe最终不得不承认,他依然没有得到自己和Oshitari想要的东西,他只是歩上了相同的后尘,而那个男人,从一开始便明白这样的结果,却从不曾吭过一声。Atobe微微有些恼怒,却并没有立刻发作,他依然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Atobe Keigo,收回那些原先盘算好的让步,既然已经知道无论自己如何使劲手段、恩威并济,这些冥顽的老头都不会再接纳自己,那何不狠狠得榨取更多的“补偿”。 
 
  
 
“我认输了……”Atobe放下手中的酒杯,嘴角轻挑,到这个地步,他并不觉得太沮丧,即使不能得到一直以来渴望的接纳与认可,但至少他现在有很多追随者,这一点,比起Oshitari他已经成功太多。Atobe虽然总是自信满满,但却很清楚什么事情可以做到什么事情永远也做不到。 
 
“Cheers!”Oshitari用手中的杯子碰了碰Atobe搁在桌子上的杯子,然后惬意得慢慢饮尽杯中的液体。今晚的Oshitari并不多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在等待着什么…… 
 
“我有一点不明白。”Atobe看着Oshitari再一次将杯子斟满,突然想到了曾经脑海中昙花一现的一个想法。 
 
“什么?”依然是随心所欲风流倜傥的Oshitari式神态。 
 
“Oshitari,你一直处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上。”Atobe的眼紧盯着眼前的男人,不错漏任何一丝变化,“但只有在狼人的问题上,你给出了那条意见。” 
 
拿着杯子的手微微得僵硬了一下,Oshitari的墨色眸子迎上Atobe,似乎认命的知道自己瞒不过眼前的人,他微笑,“今天应该是满月。” 
 
Atobe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窗外,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渐渐有了一些光亮,可以看出厚厚的云层正在散去。短暂的莫名之后,是犹如遭到雷劈般的震惊,而在Atobe优秀的自制力下,他很快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已经做出了何等无法挽回的事情。“该死,你……”Atobe恶狠狠得盯着Oshitari,却无法成言。 
 
“我只是出于一个领导者的责任,给了他们没有附加成分的抑制剂而已。”Oshitari的口气似乎只是“今天天气真好”的程度。 
 
“可是你知道,那群狼人已经全部上瘾了!你这样做只会让他们更加疯狂!”头一次,Atobe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被搁到了个炉子上,被煮成一团糊,翻滚不休,已然毫无头绪。 
 
但很快Atobe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也许一瞬间划过脑际的血肉模糊的厮杀场面让他失了方寸,簇起眉,再一次仿佛重新认识一般打量眼前的男人,开始重新运转的思绪立刻理出调理,“哼,胆子不小,你利用本大爷?”语气中包含更多的是对自己至今才察觉到这一点的不满。 
 
Oshitari微微的笑,他转过头来正视Atobe,深不见底的眸子闪过嗜血的光芒,他伸手拨弄着Atobe金色的头发,“只有死人才可以接纳包容任何人。我是这么认为的。” 
 
Atobe直到这一刻才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在层层武装下的原本,被隔离,被排斥,孤立无援,然后,他报复了所有让他变得孤独的人。Oshitari Yuushi并不如他所表现的那么随性而无为,他的狠辣是要在心底里酝酿几个世纪以后才会缓缓的在人所不查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得爆发而出的,如此危险…… 
 
“本大爷不管那群畜牲的死活,不过……”他看像男人原本墨色的眸子,那双深沉不见底的眼此刻不知是渐渐展露的月华的关系,正晕开一层又一层的蓝,铺开,再把人卷进去。Atobe的眉皱得越发紧了,“你确定你今天吃了抑制剂?” 
 
Oshitari倾身吻了Atobe的额头——一个他很少碰触的地方,然后稍一使力,推开了眼前仿佛要把他剖开来看个明白的Atobe,他转身离开,脚步悠然,挥了挥手,“别等我了,你自己休息吧。” 
 
Atobe看着那个背影在门口消失,明白自己没有办法阻止那个男人,他的仇恨在心底埋藏了百年,需要宣泄的窗口,用那些漠视他的“同族”的血肉去填补内心腐烂掉的地方。Atobe拨开额前有些凌乱的发,笑得有些不知所谓,他告诉自己他只是好奇,好奇那个永远高深莫测得站在自己背后的男人,遵从骨子里的血性撕开他人的肉体是何种样子。他叫了新进收留的管家——一个巨人族,“Kabaji,本大爷要出去,准备一下。” 
 
然后满意得得到对方绝对忠诚的回答。 
 
  
 
  
 
踏过一地蜿蜒的血腥,Atobe终于在第一缕晨曦中找到了那个坐在山顶一棵榕树下的身影。少了一个袖子,肋下开了三条口子的外套被丢在了不远处,上面是星点的血迹。 
 
这里是Oshitari第一次带Atobe来看日出的地方,如今那栋曾经供应过热巧克力奶和曲奇饼干的房子被炸毁了一半,那些原有的装饰摆设乃至关于日出的油画,都已经残破不堪。碎石间掩埋了一些肢体,鲜血淋漓。 
 
那棵榕树据Oshitari说是他买下这栋房子以后种下的,并没有很久,所以还没有长大足够巨树成荫的地步。Oshitari就靠坐着树干,看着远处山坳间的一点点光亮,山顶的风让血腥散得很快,这个清晨依然很清爽。 
 
Atobe走到Oshitari身边,这个男人一直架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早已不翼而飞,清晨的点点阳光足够Atobe看清Oshitari眼睛里尚未褪去的蓝。 
 
Atobe不悦得挑了挑眉,“你现在脸白得像鬼。” 
 
Oshitari不以为然得点点头,“因为很痛。”他以不甚自然的姿势靠着树干,似乎已经全然失去了移动的力气。 
 
“活该。”Atobe毫不客气得吐出两个字。 
 
“不过很轻松。”Oshitari笑,声音有一点点虚,Atobe猜想他肯定受过很严重的伤,虽然因为他血族的能力,如今看不出什么伤口,但这样使得他体内的两种血统越发的水火不容,而这个该死的混蛋,却没有吃专门为他做的抑制剂。对于现在的Oshitari来说他需要鲜血,大量的鲜血…… 
 
太阳慢慢得升起,空气里的水汽慢慢的被蒸干,初阳照射在Atobe身上,几乎晃花了Oshitari的眼,他眯起眼睛,“有没有人说你的头发是阳光的颜色?” 
 
Atobe愣了愣,嘴角绽开一个Atobe大爷式的微笑,他蹲下身,把Oshitari痛得疲软无力的身体揪到跟前,他说,“没有,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Oshitari伸手勾过Atobe的脖子,这个动作做起来很顺手,不需要花多大的力气,就如同Atobe总是喜欢揪他的衣领。他把自己冰冷的唇贴在Atobe白皙的脖子上,有闷闷得笑声在喉咙间吞吐,“万一不成功怎么办?”Oshitari知道如果他现在要补充足够保命的血量,势必Atobe现在就必须接受初拥,但是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们混血种的初拥结果是什么…… 
 
“那你就把命赔给本大爷!”Atobe推开对方流连于自己颈侧的脑袋,对一直无声得站在一旁的Kabaji挥了挥手,然后站起身,让自己高大的侍从将那个瘫软在树上的男人给扛了起来。 
 
Atobe最后看了一眼已然完全升起的太阳,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Atobe觉得无论是他还是Oshitari好像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土地…… 
 
  
 
  
 
  
 
Atobe线条完美得颈侧有两个肉桂色的小点,当然如果不仔细看,或者不靠近看是无法看清的。初拥,对于Atobe来说已经是久远得无法回忆的事情,他不知道是自己还是Oshitari的血统作祟,名为“疤”的东西留在了他的脖子上,却让那个男人越发疯狂得贪恋他的脖颈,那湿热的唇舌总是一丝一毫不厌其烦得勾勒着那里的每一寸肌肤。Oshitari轻轻含住那两个肉桂色的疤痕,一点点挑弄,一点点抚慰,那是属于他的杰作。然后,事情的发展让他们总是无法控制得搞坏一口精心制作的棺材。就如同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台价值不菲的钢琴,在一个疯狂的夜晚光荣负伤,然后默默得化为了时间中的一掊尘土…… 
 
而那个时候誓言说要给他拉一辈子小提琴的男人,如今大概也已经忘记了小提琴有几根弦了吧,现在的他们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阵营的,没有白鸽子,也没有黑乌鸦,有的只是两个属于彼此的人。 
 
  
 
END

评论
热度(9)

© 渭水河畔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