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丸]Strawberry
4月下旬的雨水总是要开始多起来的，而且也不是那种酣畅淋漓的下个爽快，下得淅淅沥沥，半晴不阴。道旁新抽芽的嫩叶染了雨水，色泽明润鲜豔，视线所及透进心里就是一股难言的好心情。
午後刚下过一场小雨，不痛不痒的水珠飘到身上起初并未有过多的知觉，但待到察觉，易吸水的制服衬衫已经湿了大半。
切原和丸井不约而同的伸手拢过了搭在前额的刘海，挂在发丝上的水珠自然而然在破裂的瞬间浸湿了指缝。半湿不干，实在谈不上好受。
但无论如何两人还是走进了路边的甜品店。WAITER熟门熟路得将两人带到了靠窗的包厢位置，这里是预留座位，丸井的。
用纸巾胡乱抹了抹脸和头发，丸井便把注意力放到了菜单上。切原摆出一张没胃口的脸，要了一杯苏打水。视线在挤得密密麻麻的日英对照的MENU上来回晃荡，完全没有留给一旁配有的诱人图片的余地。丸井是熟客，那些花里胡哨的图片是唬不了他的。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这里到这里，全部一样。对的，还有草莓慕斯，我要放两颗草莓。”
每次看丸井点餐，切原都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际萌芽，所谓国文优秀就是指惊人的记忆力吗？那一大堆饶舌的，自己每次念都几乎会咬到舌头的甜品名，丸井可以在看过一遍後一字不差的说出，而且是那样的一个数量。
切原嚼著麦管，并没有喝进多少苏打水，他听到胃酸在自个儿的胃袋里翻腾冒泡的声音。那一大堆光是看就可以腻死他的甜食，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减少。切原已经习惯，并且很了解丸井一般在解决“主食”後会要一杯麦茶润润被鲜奶糊住的咽喉和食管。并且在休息片刻後把做为“饭後甜点”的草莓慕斯慢慢消磨掉。
这家店子的招牌点心显然不是草莓慕斯，那是一款十分普通的甜点。粉红色的慕斯堆了厚厚的三层，中间夹花得嵌著两层被剖成一半的鲜草莓，从包裹著蛋糕的玻璃纸看去，可以看到草莓完整的横切面，并且因为冷冻保存的关系，玻璃纸上很快便蒙上了水气，便看不真切了。蛋糕的最上头用鲜奶勾花，然後摆上一颗浸过糖汁，在灯光下看上去饱满鲜豔得不真实的完整的草莓。
但丸井可以要两颗那样鲜红欲滴的草莓，不为什麽，只因为他是熟客。抓起银色的小叉，因为右手还捧著麦茶杯子，所以丸井用的是左手。在“吃”这一方面，丸井使用餐具的技艺是足够媲美所谓“二刀流”的。任何一只手都可以灵巧得使用任何一种餐具。
所以，出於兴趣使然，即使放下了杯子，叉子仍旧停留在了左手。似乎并不急於解决这最後的甜点，丸井只是用小叉子戳了戳坠於其上的草莓，叉子的尖端突破草莓表面的透明焦糖层，然後刺破那豔红的外表，没入其中，淡红色的汁水在“伤口”处汩汩流出。
丸井用叉子挑起那颗因刚才的外力而陷入鲜奶花里的草莓，伸出舌头，兴味盎然的慢慢舔净上头残留的鲜奶，以及覆盖在上面的焦糖汁液。
切原出神得注视著这个过程，以至最後视野中只剩下“红色”，草莓的红，头发的红，以及那片薄唇的红。心底的那只兽又开始叫唤，蛊惑著切原的意识与行动。
没道理只能你吃著我看著，何况花的是我的银子。这是切原的脑际最後闪过的一些只言片语。然後行动控制了意识。
一颗被固定在小银叉上的草莓，在上下共计4排牙齿的咬合中破碎，榨出丰富的酸甜汁液，和其独有的香味，来不及去吮吸那些富含维他命C和胡萝卜素的草莓汁的嘴被另外两片唇非专业性的啃住，两张嘴里各含有的半个草莓在激烈的碰撞和纠缠中逐渐被碾碎，更多的汁液被榨出流失，最後残存的草莓残渣被整个强行塞进了喉口，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利。
这是一个人为帮助食用草莓的过程，切原最後得出了这麽个富有科学涵义的名称，并洋洋得意，心里的兽也同样欢快的吼叫著，蹦跳著。
舔干残留在唇上的唾液及草莓汁混合物，脸不红气不喘的切原似乎有要再来一次的想法。
但相较於此，被迫接受人为帮助食用草莓的丸井却狼狈不少。身高上的差距在此刻看出了鲜明的优劣，那些流失的草莓汁尽数从无法自由闭合的嘴角滑落，顺著仰起的微红的脸颊，到有著圆润弧度的下颚，然後是白皙的脖子，甚至是隐蔽在制服领口内的锁骨，最後在接触到吸水性能极好的面料时“消失”。
且不提唇齿相交处於劣势的丸井有著心理上的不快感，那一滴滴顺著身体曲线滚落的草莓汁液沿途一路待起一阵刺骨的冰冷和酥痒，最後因耽误了及时处理的时间而留下一片粘腻，以及制服领口处一大滩淡粉色的污渍。原本便湿乎乎的制服越发助长了草莓汁的蔓延，如同一朵妖异的花怒放在领口处。
切原绿色的眸子触及那朵“妖花”，顿时失了三分底气。尴尬得瞅了一眼仍有些气喘的丸井，对方向他投来完全属於“友好的逆位”的视线。紫色的眸子里似乎正有淡紫色的火苗在燎原。
“呃……前辈……”切原在做了亏心事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变得“恭谦”。
但丸井完全不给他“狡辩”的机会……
如果现实如同电视剧，物理攻击有著完美的配音，那麽这个湿气浓重的安静午後，在这家普通的甜品店里，就会传来“！”得巨响。
草莓汁是现今的人类科技所不能除掉的众多污渍中的一种。
一晚上，立海网球部的两名正选，同时遭到“不明生物”的攻击，这是对外的推托之词。
切原捧著一张沈重得抬不起的脸，蹲在球场边仰望蓝天白云。左眼明显比右眼肿了一圈，泛著淡青色的妖光。被仙女星座来的红发紫眼怪虫叮了眼睛。柳生前辈说的，切原不能反驳。
丸井则在场内和仁王过招，对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居然给丸井放了吊球。丸井毫不客气，轻松跑位，起跳，准备来个帅气的大力扣杀，但奈何对方过分邪恶，“被偷吃不擦嘴的路痴吸血鬼袭击的美少‘女’。”挥拍落空，落地打滑，四脚朝天。丸井恶狠狠得瞪著仁王，对方得意的挑了挑眉，一晃眼不见了踪影。
部活结束的时候，丸井故意落在最後拖拖拉拉得进了更衣室，多嘴的欺诈师和阴险的绅士已经离开。老实人桑原正在外头和低年级一块儿收拾场地。罪魁祸首的切原赤也被真田和柳拉去了校医院治“被怪虫”叮的眼睛。所以现在是安全的，不会有人看到他那被染得“春意盎然”如同樱吹雪般的制服衬衫。
可惜，太天真了……
“啊，文太。”幸村绝对不是故意要来欣赏作为被“路痴吸血鬼偷袭”的证据制服衬衫，才跟在丸井後头进更衣室的。这个世界充满了巧合。
混身不自觉一激灵，已经脱下运动衫的丸井後悔莫及，这个时候是进退两难。万不得已，在幸村“执著”得注视下，穿上衬衫。对方笑得大有文章。
“唉？！这就是被偷袭的时候穿的衬衫嘛！”凑进细瞧，虽然混上了洗衣粉的味道，但似乎还是能闻到隐约的草莓味。
幸村的说话很有技巧性，丸井不得反驳说“所谓吸血鬼是无稽之谈这是他自己不小心弄到的”，而且“偷袭”一说也是事实，丸井只能乖乖点头。
“是吗？”幸村似乎很满意丸井的坦白，笑得眉眼弯弯。“那明年文太过生日的时候，就送强力去污洗衣剂吧。”
扔下这句话，已经穿戴妥贴的幸村嘴角含笑，离开了更衣室，留下白白被揶揄的丸井独自出神。今天一整天受到的“耻辱”，丸井将其全部划到了切原赤也的帐上。
有完美主义癖好的班长在一连两个礼拜看著整齐的雪白制服从中一抹扎眼的粉红後终於按耐不住，找丸井谈了话，用和丸井同班的仁王的话来说，那个班长有间歇性歇斯底里症和强迫症。
受不了对方罗嗦的丸井将连日来的怨气又从切原的身上转移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上。
“那你倒是告诉我该怎麽洗掉啊！！！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啊！！！”丸井生气地时候有他自成一派的威慑作用，仅对非网球部3年级正选有效。
对方身子骨软了半截，支吾罗嗦了半天，“可……可以再买新的。”
当然这丸井也有想过，可是立海的校服是特别订制的，只有在每年新生入学时才能一同订购。现在是4月，新生刚刚入学完毕，这意味著丸井必须再等上整整一年。
显然眼前的人不能给自己很有效的意见。丸井撇下兀自还准备念叨些“所谓集体荣誉感”之类废话的班长，准备去找切原赤也算总帐。
其实丸井很早就想找切原赤也“谈谈”了。但无奈那小子自从犯下“滔天大罪”後就整日价神龙见首不见尾。刚还在部活的时候见著，一解散人就没了影儿。平日里午间休息的时候也不见那小子闲晃到了哪儿，摆明了是“畏罪潜逃”。
但是今天他绝对逃不掉，幸村批了自己的“部活迟到申请”，柳告诉他切原今天是“值日班”。
丸井埋伏在了更衣室，准备来个“私了”。
果不其然，切原姗姗来迟，却不想换衣服前竟还左顾右盼了一番。显然在丸井充满愤怒的心中，这一段时间是十分严肃的，但这个肃穆的气氛在切原脱下制服长裤後荡然无存……
“噗哈哈哈哈哈……”丸井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埋伏的必要了。他几乎跌倒在地上。但切原显然没准备好接受这麽个“突然袭击”，大惊失色。
“前……前辈……”这麽称呼丸井，并不是因为切原目前仍沈浸在“对前辈做了不好的事情的”“自责”中。纯属惊吓使然。况且，切原所谓“不好的事情”不过是就弄脏衬衫这一点上。
“你那……那条底裤。”
正如丸井所见，切原原本应是纯白色的四角底裤上，如同春日原野般绽开了各色“花纹”，连最爱花哨的女生在面对这样的底裤时，大概都会自叹不如吧。
切原找回了因惊吓而开溜的思考力。“有什麽好笑的……”嘴里这麽咕哝著，脸红到了耳根子的切原径自迅速套上运动服。他，切原赤也是绝对不会告诉丸井文太，自己是为了找出能洗掉草莓汁的洗衣剂，才拿自己的底裤做实验的。当然市面上那些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里头装得不明液体混到一起後会产生什麽化学效果就不是切原的知识范围所能考虑到的。
丸井似乎已经放弃了所谓的“衬衫之仇”，原本也只是想要这小子负责把自己的衬衫洗干净而已，不过看目前的状况，他能把自己的底裤弄干净就很不容易了。
算，算了，他丸井文太大人不计小人过。
不过矛盾素来是双方的问题，不是单方面可以一厢情愿解决的。
“文太！”已经换好运动服的切原突然出声叫住了准备先行离开的丸井，估计是打算把这消息批发给其他人。
“什麽？”随意回头的丸井不经意对上的是切原坚定的视线，一个怔忡。这家夥……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那个……”嘴巴有些打结，原本早就想好的说词，在这双紫色眼眸的注视下总是全部被打散。
“我知道了，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你放心好了。”丸井出於体谅的心情，决定就把这件事写在国文书上，然後借给没带国文书而被点名要念课文的仁王。
“不是这件事。”切原叹了口气，为难得眉毛都纠结到了一起，“那个，真是不好意思。把文太前辈的衬衫弄脏。不过那个不能怪我啦，谁让那个时候一脸不设防的前辈太诱人了。总而言之就是前辈自己太迟钝啦。”原本应该出现的一场感人的道歉，结果全部走味。
本已打算不再计较的丸井，心中那股无名业火无端端又被点了个旺盛。“哟，那可真是对不起啊，我太迟钝了！！！不过被人直接正中眼睛的切原也没有资格说我迟钝吧！”
“都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切原开始出现烦躁情绪，急急得截住了丸井的话，“可恶，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我也没这闲情。”
一般就普通情况而言，对话到此就会出现不欢而散的冷战场面。但显然，这次切原以身为“攻”的觉悟，做了很大的退步。
“反正那个草莓汁是洗不掉了。如果你不嫌弃的可以拿我的穿。反正都是M号的。”就这次的事件而言，切原确实表现得很大度。
“那你呢？”做出这样的问句，更多的是出於条件反射。
“反正有两件嘛。”
原本丸井也应该有两件。但那不幸的第二件制服衬衫在去年立海网球部夺冠庆功宴上成了签名衬衣。油漆笔划出或优雅或邪气或严谨的弧度，将回忆的永恒留在了那件衬衫上。
看丸井长时间不出声，切原的急性子又上来了，“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你最好把情况搞清楚，现在是你有错在先。不要摆出一张救世主的脸，要知道，你这是在‘赎罪’！”丸井嘴里说话不客气，但看样子还是接受了切原的意见。
“随你说吧。”切原不想再进行无谓的争吵，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纸带，里头是一件M号的制服衬衫。强硬得塞给丸井。
有点木纳的接过纸带，鬼使神差，“喂，你眼睛没事吧？”
“死不了人啦。”
後来“樱吹雪”的草莓汁制服给切原要了去，丸井没问要去干吗，但看对方一脸的春光八成没好事，又有八成估计是仁王教他这麽干的。不过看在这次事件这小子表现得还不错的份上，丸井最终还是松了口。
又有一位贤者说过，生活其实是一场无止境的轮回。
炙热的阳光无差别普照著立海广阔的校园，包括实验楼鲜少有人的天台。享用著午餐的两个少年正在一方饭盒内攻城略地。
被章鱼烧吸引眼球的切原，吞下嘴中的食物，再次上演了2个月前在甜品店内的老套戏码。不过所谓吃一亏长一智，切原这次万分聪明得完全堵住了丸井的嘴唇，密不透风。
充满攻击性的切原居高临下的掠夺，丝毫不给对方任何的反击空间。在临界点松开，切原先在已经能很好的把握丸井的节奏。只不过……
“惨了……”喘过气来的丸井低咒一声，放下饭盒，手伸进制服长裤的口袋，再次伸出时却拉出了一堆的粘腻物。
“这是什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泛著淡褐色的胶状体。
“仁王给的太妃糖。”
“这可不关我事。”切原准备卷铺盖走人。
“要不是你突然吻我，也不可能压迫到口袋啊！你得负责！”
“早说过，吻不是错。”
“你这个亲吻狂，总是随随便便就凑上来，每次还都要弄脏衣服……”
切原及时截住话头，“那好啊，下次吻你之前我会把你的衣服全部都扒干净的。”
丸井一时无语，但随即画面再次倒退回两个月前的街角咖啡店。抡圆了的拳头直直得撞击伤了切原的右眼。切原赤也要躲过丸井文太得物理攻击还需要一些磨练。
END
“哟，赤也，又被仙女星座来的红发紫眼怪虫叮了眼睛啊。”